棱皮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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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故事两个瘸子和三条狼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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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沟兔子不拉屎,一穷几十年,改革春风吹来,不过泛了泛绿儿,过后照穷不误。

为啥?交通不便,有玩意儿换不出钱来。多亏地下有煤,大荒沟的山民们翻山越岭给小煤窑做工,靠汗碱花花铸成钞票票,这日子才一天一个样,活起来啦!

冬日里的一个黄昏,大荒沟的二老倔扛起爬犁,出门直奔野鸡岗,那儿有他的一笔财等着他凭力气和技术换回来,换回这笔钱二老倔要派大用场,年届50,打了近20年光棍,如今有个小他十多岁的漂亮寡妇桂花情愿要嫁他,他不哈下腰拼阵子行吗?

二老倔扛着爬犁边走边想,自己这钱来得不够仗义,外地煤矿收购河条子,就是指头粗细的灌木枝条,铺在巷道里棚子和煤顶的间触处,防备往下掉碎石伤人,那价钱比木柈子还贵!

二老倔猛想起远远近近唯独这野鸡岗生长一种苕条,做沙条再棒不过。

他一反常态,悄没声儿地把那坡苕条割了个精光。待大荒沟的山民发现时,山已秃了。这口独食让二老倔吞了!人们妒恨,又无可奈何,只好干发狠:“叫爬犁压死他!叫狼撕了他!”

二老倔可不管,你咒你的,我盼钱用呢,就这一回。爬犁扛到野鸡岗,二老倔累了通身臭汗,棉袄都快透啦。

容不得喘息,赶紧装爬犁。他在爬犁上足足装了40大捆,上秤得斤!绞结实,解开固定爬犁的缆绳,二老倔回头朝山下一看,双腿也禁不住发抖。快50的人啦,这么陡的坡!按说,敢在野鸡岗摆弄爬犁的人,大荒沟除了二老倔再拨拉不出第二个,这可是玩命的把戏,弄不好碾了底下,肚破肠飞!可他顾不了这许多,娶桂花太需要钱啦。

陡坡上行犁,人不敢进入辕内,要在一侧,先轻微晃动,让它靠自身惯力缓缓下滑,而人主要得拼命掀起爬犁,尽量减少爬犁着地面积,这样才滑得慢,便于控制。一旦不慎,爬犁滑快了,控制不住,人必须闪身推掉爬犁,任它随意窜翻,保命要紧。这就是不敢进入辕内的道理。

可二老倔掀起爬型镶子,左晃右晃,爬犁如冻在地上,纹丝不动。这时太阳已落山,二老倔有些毛,觉得不吉利。他只好进入辕内,双手将爬犁提起,一拉,不动:又一拉,还是不动,他不由火起,用力一拽,这回动了,一滑就超常地快,二老倔是推着活动爬犁,原以为爬犁一动,他先看准,出辕外完全来得及,可是现在太快了,他被推出五、六米,绊在一棵小楸树上,那爬犁沉重地压在他腿上,所幸刚起动,惯力不大,让腿碾住,否则,有多少个二老倔,也得做横死鬼!

二老倔觉得大腿似乎断了,太阳一沉,山里的天,呱嗒就黑了!他得设法脱身。两只手端定一只爬犁辕,用尽生平力气,想抬起它将腿抽出,可那沉重的爬犁刚抬起,又迅速前滑,这一家伙,正碾在二老倔大腿根致命处,他痛得“妈呀”一声昏死过去。

山风凛河,不一会儿把二老倔湿透的棉袄冻得梆硬,他也从昏迷中冻醒。没压死?他顿时有了生的欲望。得想法活。可怎么活?必须有个人把爬犁卸了,他才得以爬出,否则,只能在这儿冻死或让野狼撕烂,野鸡岗离屯子二三里地,这么晚了,谁会上这儿来?

要死了?桂花。二老倔临死前想得很多,胯处仍然钻心地痛。他后悔这苕条吃得太独了,村里人咒他的话成为现实。但他更揪心的是另一件事,这事压在他心中快20年啦。

报应啊,二老倔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20年前,大荒沟出了两个顶出色的小伙子,一个是二老倔,另一个是宋老狠,这两人你不让我我不怵你,摽着膀子干,撩逗的山里小女子没少偷着惦记着。

然而月下佬不公,配错了姻缘,宋老狠娶回一个外屯媳妇月儿,又贤惠又漂亮,模样儿真相月亮一样招人喜欢;

二老倔的老婆虽说也不赖,结婚没半年,犯了躺巴病,人瘦成一块“色子”,让他瞅一眼三天不想吃饭。

老婆也辩解:“我有病不是自愿的,啥耽误过你来着?”

二老倔说:“屁!象趴柴禾垛上似地。”从此分铺盖睡,闪下他老婆经常夜里以泪洗面,他也只作不知。

于是二老倔就看着月儿是回事儿,月儿俊俏、贤惠,搂着这么个瓷人儿吃苞米糠皮啃咸菜头日子也香!

可宋老狠怎就不知足,隔三岔五还要给她点气受。每回听见宋老狠打媳妇,二老倔仗着他和老狠的亲密关系,总是赶去劝架,护住月儿,搡老狠几下子,骂他:“你他妈恣得忘了姓什么了不是?”

有一回,月儿被打恼了,哭着要回娘家,宋老狠干扎煞爪子没辙,是二老倔追上去,生生给月儿抱回来放到炕上,并当场扇了老狠两嘴巴,逼他下跪,让月儿破涕为笑……那次好过瘾啊,月儿起先挣扎着不依,后来,乖如羔羊,就那么软丢丢地让他抱回。二老倔想起那一幕就又美又恨…

“跟月儿有那么一回,割了也值!宋老狠你他妈哪来的福分!”二老倔恨、怨,但月儿依然是宋老狠的,没他的什么。有时他吃过饭便出门远远地盯着宋老狠家的门窗,看月儿开门出来解手,看那窗口的灯火一灭,他便在黑夜中咽吐沫,狠掐自己的肉……

这年初夏,连阴天,地里长草,队长火上喉头,而担任生产副队长的二老倔,也忙得兔子似地没个眨眼的功夫。倒木沟的地该铲了,今儿全队倾巢出动,那地方太远,要争取一天把它突击完。刚发布完动员令,队长发现仓库漏水,问保管员月儿:“看没看豆种烂了?”

月儿已被拖到大帮一线,自然怪她不得,队长便说:“你上午在家晒晒,烂了粮食不是玩的。”月儿就留下晒豆种。

二老倔心花怒放。他想了月儿多少天,从未单独跟她说会儿话,备不住她也想他呢。今儿这机会不能错过,要抓住。他拿定主意,乘去倒木沟的路上假装解手,在树权上把锄钩子掰开个裂口儿,他对天暗祝:“成不成,就凭老天爷帮助了。”

二老倔好容易盼到他的锄钧子折断,这时已干完一气活啦,他锄钩断得自然,谁也不会疑他对月儿有歹意,他只好回家换锄,对组长宋老狠道:“头晌剩一个多点,我下午再来。”便扭头回转。

一边走,一边设想怎样跟月儿粘乎,若是有那么一回,可就。二倔子沿小毛行道直奔生产队仓库,他突然站住了,他看见月儿偷了生产队的十几斤黄豆,正准备送回家。那年月种田人饿得前胸贴后腔,盼粮食胜过想娘亲,月儿当保管监守自盗,却偏被副队长撞见,只吓得杵在小道上,脸儿白得象月。

二老倔心中一哆嗦,他疼队里的豆子;若换上别人,他先一锄杠打趴她,再绑去大队,眼前站的是月儿啊!二老倔瞪了月儿一眼,又想到宋老狠饭量太大,有点粮食都扒拉进嘴里,累月儿这如粉团般的女人吃糠菜,心里登时软了,他叹口气,问:“头一次?”

月儿点点头,眼泪瓣儿便卟簌簌乱掉……

“下次不中。”二老倔终于松了口,伸出袖子替月儿擦去眼泪,下腰拎起那十几斤黄豆,头也不回直奔月儿家。

月儿跟在身后。月儿的家没旁人,她看了看窗外,突然一头拱进二老倔的怀里,二老倔嗅着她秀发里微微透出的汗酸味儿,突然间,浑身象着了火,他用力抱起月儿。

月儿哭了。月儿说:“我若是头一个撞上的是你,多好啊,可现在,我对不住宋老狠,他有时火性不济,但总归是我男人。”

二老倔说:“我下次不敢了。”

月儿道:“不怨你,是我自个儿乐意的,我对不起老狠,他打他杀我认,最好别让他知道。”

两个人又紧紧搂在一起。

谁也没有料到,刚才火辣辣地响晴天,这时却猛然几个霹雳闪电,乌云滚滚。仓库的粮食还在晒着,两个沉浸在爱河中的痴男怨女大惊失色,急忙跑去把粮食收拢,这时,雨点子已落下来。二老倔说:“感谢老天照顾,要不,事情可没法收拾啦。”

月儿道:“你快回家,省得屋里的(老婆)讲你顶着雨回的,好说不好听呐。”两个人分手各奔自家。

月儿刚回家,喘息未定,便见大门撞开,水呱呱的宋老狠被雨鞭子抽进屋内,身后还追着雷电。

以前,铲地遇雨,都是在田里躲避到雨停了继续干,可今天一来副队长不在,又加上这雨来得凶,队长眼见得地待雨停后也是铲不成了,就发令:“赶在雨前,快跑!”结果众人飞奔回家,可不恰赶在雨前!

一见大雨劈头盖脸地砸来,宋老狠知道下午休分了,生产队的活,一年难得有三五天休闲,更难得无串门打搅,他进门不讨饭不要水,抱起月儿便摁在炕上。

这一家伙,月儿露出破绽。宋老狠人狠心细,事情过去不到一小时,还想瞒他?

“说,准的?”

月儿不吭声。

“我知道,你不说也瞒不过老子!”宋老狠狂吼着,拼了性命地折腾月儿,月儿不求饶,也不吭声,只是流泪,末了,宋老狠下地,抓起一把尖锹。

“你要干什么?”月儿抓住凶器,“冲我来吧,我活够了。跟你说,我自个儿乐意的,哪个也不怨。”这场雨直下了一夜才停。地里踩不进人去,但学大寨不能松劲,天一亮,照例敲响了“早战”的钟声,二老倔招呼社员们,把积压在场院的碎草烂泥堆起来,叫“农闲积肥”。

突然,他看到宋老狠从山坡上走下,手执尖锹,两眼血红地直奔他而来,他有些心虚,但想到月儿的许诺,又强自镇静了下来,可是宋老狠分明由大步改为小跑,手举尖锹,照准二老倔面门劈来!二老倔下意识地后仰,这锹劈中上唇,连同两颗门牙血淋淋地吐在地上!

二老倔当时并未觉出疼痛,只是机械地躲避:“老狠,你干啥?”

社员们不知根底,死命缴下老狠的凶器。

公社的干部来调查,月儿一口咬定,她自愿的,与二老倔无关。这个女人只为实事求是,却不想害了男人,宋老狠以破坏农业学大寨的罪名被剃光头,办学习班,打瘸了腿,丢尽了人。

释放之后,月儿百般温存,求丈夫宽恕,可宋老狠瞅也不瞅她一眼,羞愤之余,月儿喝下一瓶卤水,灌豆浆灌鸭血也没能奏效,月儿含羞带恨离开了人间。

月儿死后,宋老狠从此不开口说话。二老倔知道自已早晚要吃他的亏。这宋老狠办事认死理儿,有一回生产队打完一场豆子,大伙纷纷猜测能装多少,有人说15袋,老狠说16袋,到兴头上,问打什么赌?老狠说,错了,砸我脚趾盖儿。结果装袋时只有15袋。宋老狠不管大伙向他反讨饶,硬是拿锤子当众敲下一个脚趾盖儿,血淋淋地举给赢家…这样的人,吃了当乌龟的亏,又没争出理儿来,能善罢甘休?

二老倔常常一闭眼,便看见那亮闪闪的铁锹,顶上粘一血淋淋的脚趾盖儿,照头劈来!他吓得呼天号地……

二老倔的病老婆知道了这事,并没怎么责怪丈夫只说:“都是我连累了你。我去找宋老狠把这事完结了去。”

老婆进了宋老狠家门,“噗嗵”跪在炕前,鼻涕一把泪一把:“老狠,我知道俺家那个沾了月儿的便宜,对不起你,我样子不济,仁顶一个,伍个顶一个,百顶一个行不?我替老倔还债,就留在你这儿,啥时你说‘清了’,我才回去!”

“那,”宋老狠咬牙切齿地说,“把你男人找来,我要让他在一边看着。”

二老倔的老婆回家,头倒在炕上,没几天,咽了气。宋老狠搬到了岗西的狐狸沟,那地方比大荒沟还穷。

“真是报应啊”,二老倔如今尤其觉得对不住宋老狠。

天已黑得花花搭搭,就这么大头冲下让山风一点一点冻死,那滋味儿比“点天灯”的酷刑还要难受。远处似乎传来了一声狼嚎。

“救命,啊一”一种求生的本能迫使二老倔扯着嗓子喊起来,喊不来人,也能暖和一点儿。

二老倔狼嚎似地一嗓子,还真起了作用。

对面阴坡的雪地里,有个人在下套子,听到喊声,站住,也冲这边喊:“有人吗?”

“救命一!”天不灭我!二老倔欢喜得一使劲,脖子竟能弓弓起来,他远远地看见对坡雪地里那个黑影儿箭一样地射下山冈,因为窜得急,一头扎在雪地里,摔伤了腿,站不起来。那人滚得浑身是雪,找了一根棒子拄着,艰难地向这边走来。

二老倔的脖子都望僵了,这是他一生中最漫长的一个多钟头,好容易盼得救星来到跟前,他知道自己已冻坏,一条腿备不住压折了骨头,可只要恩人把爬犁卸了,他仍然可以捡回一条命,桂花有福哇,保佑了他!

这功夫天已黑得看不见人,只能借雪的光视物。二老倔的恩人呼哧带喘地来到他面前,边喘息边说:“可吓死我啦,又崴了脚脖子。伙计,你不要紧吧?”

恩人哈下腰,忽然,两个人都看清了对方的眼。天爷,二老倔灵魂忽地一家伙出了窍。这世界上凡是个人都可以来救他,而唯独怕的是站在他面前的宋老狠!

四只眼睛对视。二老倔痛苦地闭上眼睛。

冤家路窄。宋老狠完全可以用镰刀割断他的脖子,这不理智,会留下痕迹,万一狼吃不了他的尸体呢?老狠可以让爬犁从他身上碾过,造成他自己压死的假象。要不这样,宋老狠的名字就白叫啦。

二老倔闭上眼静候着宋老狠的处置。也好,一下子利索,确实比活活冻死比让狼一点点咬死好受多啦。现在他心情异常平静,不就是个死嘛。

可是宋老狠并没有动他。他呆了片刻,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去。

好个宋老狠!他连手都懒得沾,他要躲得远远地,看自己的仇人冻死的惨状!二老倔张口想骂,不知怎地没骂出声。

桂花。二老倔在心里念叨,咱这辈子没缘分,谁让我欠人家的呢。

宋老狠走出20几步,猛地又下了决心,折身返回,拔出镰刀,三五下,砍断了绑柴禾的绳索,抓起一捆苕条扔在一边。

他要卸爬犁救人!

二老倔感激,羞愧,那滋味千种万般。他突然骂道:“你走!这儿不用你!”

宋老狠略一停顿,骂了句:“我不是为你这牲口养的,我可怜桂花!”

40多捆苕条卸到了一边,二老倔胯间只压着个空爬犁,他已经几乎瘫痪,血液的流通让他感到比过了电还难受,一时间无法站起来。

“姓宋的,我欠你的情,明儿还。”二老倔说。

“呸!”宋老狠障一口,“肮脏我,以后少提我!”说罢,见二老倔已无危险,磨身就走。

可一转身,宋老狠双脚如生了根,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身后不知啥时悄悄围过三只狼,6只绿萤萤的狼眼闪出凶光,一眨一眨地瞪着他们。

几乎在同一瞬间,二老倔也看见了狼,他一跃而起,可是那条伤腿站立不住,摇晃着要倒下去

宋老狠一步抢过来,搀住二老倔。

一个坏了左腿,一个坏了右腿,宋老狠居右,左臂搭在二老倔肩上,二老倔居左,右臂搭在宋老狠肩上,俩瘸子在一刹间合成了一个人,相互依靠,相互支撑。二老倔左手握一把镰刀,宋老狠右手攥那根拐棍儿。

三只狼后退几步,远远地蹲在雪地里,不动,只是看。

凭山里人的经验,它们这是发起攻击前的观察阶段,狡猾的狼在寻找突破点。

就在这僵持的片刻,两个瘸子相互搀扶着,退到刚卸下的一堆苕条跟前,背倚柴堆,他们既可以确保背后不遭偷袭,又可借柴堆支撑身体,腾出手来对付面前的狼。

两个人都察觉到对方的身子微微哆嗦。

宋老狠见二老倔的帽子不知哪里去了,猜想他大约冻坏了耳朵,便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捂在二老倔头上。

二老倔要推辞,宋老狠道:“轮着戴。”

三只狼脑袋凑在一块,摩掌碰蹭了半天,突然,其中两只一左一右,围着俩人和苕条堆转起圈来,宋老狠对二老倔说:“别看它俩,只凭时间数算它们过来了没有,若是没过来,再回头。这东西是企图分散咱俩的注意力,它这么绕,可能是散步或想主意,而我们若是眼睛紧瞅着它们,就会心慌意乱,正中狼的奸计。”

二老倔心里暖乎乎地升起一团敬意,这东西道眼儿真不少,要不是他赶来,他现在该让狼撕零碎啦。

两只狼转了一阵子圈子后,就开始各选择一处略高于两个人地势的地方,分犄角形,背对着人,用后爪拼命刨起冰雪往两个人脸上扬,宋老狠吩附:“掀起棉袄襟挡住,别伤着眼,千万沉住气,畜生们快扑上来啦。”

果然,两只狼刨了一阵子,又跑到那只始终坐在雪地里没动窝的同伙那儿,咬脖子,蹭脑袋,然后,先前转圈的那两只便分左右两路迂回过来。

“沉住气,一人盯一只,轻易别出手,你不动手,它一般不会上来就咬。”宋老狠又吩附。

“好。”二老倔也开了口。

两只狼可不就只是试探,向前凑凑,似乎触到了猎物的腿,却又急忙缩回,这时你若是出手打它,势必扑个空,反会被它窝过脖子,咬住手腕,但是倚在苕条堆上的两个瘸子,只举着家伙却并不出手,两只狼反而无从下口。

狼终于有些倦怠。宋老狠哼了声:“瞅准了,往死里打。”乘一只狼脑袋往回缩不注意时,手中棒疾风暴雨般斜劈过去,那狼想躲,但是站立不稳,早被抽中条前腿,“哇”地一声尖嗥,滚出好几步,而另一只狼稍一分神的当儿,身上也让二老倔结结实实地刨了一镰刀!

一直坐在雪地里指挥的那个狼受了惊,一跃而起,去舔那挨了镰刀的狼的伤口,俩瘸子清清楚楚地看见,原来,它是少了一条腿的瘸狼!

“冤家路窄。这畜生备不住是我下夹子打中的。”宋老狠道,“三年前下夹子,夹住一条狼爪。就是这种狼凶着呢,道眼又多。”

“道眼多也顶不过你。”

“操。”

俩山里汉子此时早已把当年的仇恨扔到了一边,全神贯注对付面前三条饿狼。估摸着时候也不过9点,离天亮还得8个钟点,俩人又冷又饿,相互间时常听到肚子咕噜噜叫,象是你的,又像是我的。

老瘸狼舔了一会儿同伴的伤,又去雪地里坐定,这回离两瘸子挺进,另外两只受伤的狼,并没有如山里老辈人传说的那样,扑上来拼命,而是又去了苕条堆后面,不大功夫,听到刷啦啦的声音。

“不好,这畜生们要抄咱后路,没有这堆柴禾,咱可是死定了!”宋老狠说。

“来烟瘾啦。”

“操,什么时候,想那玩意儿!”

“枪毙人,还得供顿饱饭呢。”

二老倔从兜里抠出一根皱巴烟,塞进嘴里,打火机“咔嚓”一股火,对面的老狼受了惊,腾地窜起,后退到原先坐的地方。

啊哈,狼怕火!方才怎就没想到这一点呢?宋老狠欢喜得大叫:“快,老倔,我顶着,你点着苕条!”刚才崴了的脚脖子似乎不疼了,宋老狠威风凛凛起来。

老瘸狼嘴里发出一声低闷但十分疹人的怪叫,另两只狼立刻奔到前面,它们似乎发现了俩瘸子的企图,拼命般地扑上来,宋老狠的棒子左挥右舞,可是,打它们不着。

二老倔急切中把他的棉帽子点着,那东西不起火苗,可棉花一旦燃烧,其势不可当。他把点着火的棉帽子虚掖在苕条的梢梢处,大吼一声:“伙计,我来了!”挥着镰刀,扑了过来。

两个人又退到苕条堆跟前,这儿坡陡,狼在下风,扑不上来,想去后面,又有柴堆,俩瘸子和三条饿狼就这么对峙着。

寒风呼啸,焦臭的棉花味儿愈来愈浓,在两个山里汉子嗅来,胜过任何珍馐美味!

三条狼又重施老伎俩,分三路,只有爬上苕条堆,它们才能吃掉眼前这两大块肉!

可正当一只狼爬上苕条堆时,火光一闪,苕条着了,这东西水分极少,即使刚割下来,也可以用它生火做饭,火借风势、山势,于浓烟滚滚中燃起冲天烈焰!宋老狠欢叫:“伙计,拿镰刀砍断腰捆!”他急着把堆在一起的苕条分开。

“不用分,让它们着。”二老倔说,“这东西差点要了我的命,让它们着!”

大火烧起来,三条狼不知哪里去了!

两个汉子不敢下山,一捆一捆地烧苕条,直烧到东方发白。

紧张过后,宋老狠望着二老倔,二老倔望着宋老狠。昨夜斗狼的时候说过话来么?说过。谁先开的口?记不真了。但此刻又觉得无话可说,就这么愣着。久久,二老倔背过身望着柴灰堆:“老狠,你别回去,跟我走。”

“不。”

“我欠你,这些年没得还,这回有了,桂花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把实话跟她说,能答应。她若是看上你,就跟了你去;若是看不上,就替我偿月儿的债,啥时你说拉倒才拉倒。”

“人是小牲小口哇?好这么换?”宋老狠道,“伙计,有你这句话就行了,山沟子人拉泡屎不能再舔回去,拉倒!”

“那也得让桂花意思一次,就一次。”

“早顶啦。”宋老狠说,“你老婆埋上后,我朝她坟头撒了一泡尿,当时就顶了,只是悄悄地没和你说。"西山尖冒红,俩瘸子相互搀扶着走下山冈,没话,又像已经说过很透彻很透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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