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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沙丘之子到沙丘神帝读沙丘原著浅谈雷托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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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之子(ChildrenofDune)

雷托·厄崔迪二世,是一个注定超越其父之人。雷托二世和他的双胞胎妹妹甘尼玛在母体内就已意识觉醒,生来就拥有完整的遗传记忆库,这个记忆库与贝尼·杰瑟里特姐妹会中代代相传的大圣母记忆库体系完全不同,厄崔迪家族的双胞胎承载的是其父系母系全部祖先的记忆和思想。“一个人就是一支队伍”这样俗套的说法不足以言明他们命运的沉重,他们承载的是全人类的经历经验、思想维度、爱恨情仇,是全人类的浓缩集合体。在《沙丘》第二部结尾,成为盲人的保罗·穆阿迪布就亲自领略到了他儿子雷托二世的天赋异禀,通过襁褓之中的雷托之眼开始环视周遭世界。雷托在九岁时做出其父保罗·厄崔迪不敢为的决定——与沙鲑进行生物体结合,跨越了物种界限,经历漫长的自我进化,带领人类走向他已预知并谋划的“金色通道”(GoldenPath),在长达近四千年的专制统治中实现了“雷托和平”,在他遇刺身亡后,被奉为“分裂之神”,人类突破已知宇宙的界限,“大离散”扩张至诸多未知宇宙的角落,完成了人类社会生存发展的里程碑式的跳跃。雷托二世,亦是一位真正的孤家寡人,身处无人之巅,睥睨全宇宙知识的极限和全人类的思想意识,没有对手亦没有同伴。他允许这千百年来部分人类群体的反抗和抵制,在脑海中数亿年先祖们的经历中寻找出了大量几乎相同的规律,他只把这些谋逆之举当成小孩子们成长期的叛逆。是的,全人类于他眼中也不过都是孩童。孩童认为他要创造让人类倒退的统治体系和个人崇拜式宗教,称他为“GodEmperorofDune”(沙丘神帝),他不屑一顾,他想,我不创造宗教,因为我就是宗教。

宝贵的基因链

厄崔迪家族基因血脉贯穿《沙丘》正卷六部曲,在芭特勒圣战之后的沙丘宇宙中更是出现了保罗·穆阿迪布这样的先知和带领人类走向“金色通道”的神帝雷托二世,在卷五和卷六中有着厄崔迪基因的后人也分别占据着故事的主线,可谓是沙丘宇宙世界里的圣家族了。作者有意将远古神话、历史传说中的名人加入厄崔迪家族基因链条,将现实世界与沙丘科幻世界进行虚虚实实的勾连。第三卷《沙丘之子》和第四卷《沙丘神帝》中都不止一次提及厄崔迪家谱可以追溯至希腊神话人物迈锡尼国王阿特柔斯家族后裔,特洛伊战争中希腊*队的统帅阿伽门农和墨涅拉俄斯之父。第一次提及是在厄莉娅堕入魔道时,可以看出作者的良苦用心,厄莉娅和她的先祖一样也是弑亲者,正是年幼的她刺杀了弗拉基米尔·哈克南男爵——她和保罗的外公,厄崔迪家族和哈克南家族在争夺厄拉科斯星球时,就是自保罗、厄莉娅这一代人开始的亲族残杀。额外提一下,在姐妹会圣母的交配记录中记载是圣母坦尼迪亚·纳卢斯为弗拉基米尔·哈克南生下了杰西卡,这是弗兰克·赫伯特在书中明确写道的,他的《沙丘》六部曲为正传,至于继承他文化遗产的儿子布兰恩·赫伯特所著其他有关沙丘的故事集,我不做参考。

雷托二世能够登上权力宝座,离不开姑姑厄莉娅·厄崔迪的步步紧逼。厄莉娅在《沙丘》第三部中占据较多笔墨。伊勒琅公主所著的史书中这样形容圣尖刀厄莉娅——“弗雷曼人把她看成地球传奇中半人半神的女英雄,她的职责就是用她狂暴的法力保护弗雷曼种族。她是圣母中的圣母。对于那些希望借助她的法力恢复男性生殖能力、使不孕妇女怀上孩子的香客来说,她简直是门泰特的反面,因为她证明一切‘分析’都有其局限。她是无限平衡的代表,是处女和娼妓的混合体:既聪明伶俐,又粗鲁残忍,像沙暴一样,具有强烈的破坏性。”厄莉娅在杰西卡夫人的子宫里就承接了无数祖先以及贝尼·杰瑟里特圣母的意识集合,很大程度上与双胞胎最为相似,自诩某些方面可能会超越她的哥哥保罗。但保罗之所以是魁萨茨·哈德拉克,不仅因为他是数代优良基因的整合和姐妹会数代圣母的期盼,而是他承接了过去与未来,具有预知的能力。保罗站在时间的洪流之上,上下起伏,可厄莉娅只是过去意识的容器。她在成长过程中体内无数先祖的意识一直在折磨着她,每种意识都想独自操控这具肉体。在双胞胎出生之后,体内的弗拉基米尔·哈克南男爵的邪恶意识逐渐崛起,并愈演愈烈,意识在人脑中的占领便是人格的占据,等同于死去肉体的人格复活。意识本体的主人,则需要强大的力量来拒绝那些诱惑、谎言和欺骗,可厄莉娅没能做到,她成了贝尼·杰瑟里特姐妹会口中的“邪物”,这也正是她和保罗、厄崔迪双胞胎分道扬镳的原因所在。为夺取皇权而众叛亲离,她对亲族痛下杀手,促使雷托二世成为孤勇者踏上寻找伽科鲁图之路。

保罗·穆阿迪布走后,厄崔迪帝国的统治以及沙丘星球的生态变革,使得曾经誓死效忠于厄崔迪家族的老穴地人的传统和利益受到了致命伤害,而这颗星球之外又有多少野心家的眼角余光都放在了厄崔迪家族这对襁褓婴儿身上,厄莉娅接手的所谓帝国统治其实是保罗留下的内忧外患的烂摊子,她那套治国的宗教理念早已不堪一击。随着双胞胎逐渐成长,孩童的肉体却拥有洞悉一切的智慧和经年累月的历练,这又成为厄莉娅忌惮和恐惧的根源,于是阴谋就在不见光的地方酝酿而成、草长莺飞。

传闻四起,杰西卡夫人千里迢迢从卡拉丹星球回到厄拉科斯,为协助姐妹会测试双胞胎是否和厄莉娅一样走向了邪路。她单独见了雷托,雷托极力打消她的疑虑——他和妹妹都不是邪物。他们与厄莉娅最大的不同在于他们肯接受自己与常人不同的事实,双胞胎尝试并学会如何与数百万年的意识和谐共存。此时的雷托其实已经拥有了预测未来的能力,这传承自他父亲的基因,但他没有过多窥视。在他的身体里,他和父亲共存,保罗的意识抵抗着诸位视权力为生命的邪恶先祖们的意识,雷托曾想与其让那些人的意识占据主导,不如让自己变成保罗,但出于对儿子的爱,保罗坚决抵制了这种诱惑。雷托也曾思考过自己是否可以依靠预知未来的能力度过往后的人生,但保罗在雷托的脑子里,说了一句振聋发聩的话——“生命之所以美丽,是因为生命随时会给你带来事先未知的惊喜。”保罗的预知能力成就了他一生的辉煌,也带来一生的痛苦,寻找未来的人希望在与明天的*博中获胜,但保罗却发现自己陷入了生命泥潭。父亲的经验时刻警醒他——“如果你把一个人生命中的全部变数告诉他,指出一条至死都不再改变的道路——那是一份来自地狱的礼物。无限的厌倦!生命中发生的一切都是重复他早已知道的东西。没有变数。他事先便知道一切回答、一切意见——一遍接着一遍,一遍接着一遍……”雷托面对祖母杰西卡对他预知能力的质疑时,他这样回答:“无知有其优势,充满惊奇的宇宙才是我追求的!”如果说保罗·穆阿迪布是个殚精竭虑、深谋远虑的苦行僧式的先知,那么雷托·厄崔迪二世就是个超脱了凡人认知极限,并不断向纵深探索的教宗式的冒险家。

孤独的旅程

双胞胎的坦诚,没能让杰西卡放下戒心。旧帝国皇室科瑞诺家族实施了专门针对双胞胎的暗杀——弗雷曼叛徒帕雷穆巴萨操纵拉兹虎对双胞胎进行了攻击。提前预知的雷托和妹妹甘尼玛定下逃亡计划,他于虎口脱险,并驾驭沙虫前往伽科鲁图。帕雷穆巴萨被甘尼玛用*针所杀,这个人名也出现在之后的章节引言,有一段摘自帕雷穆巴萨在泰布穴地的授课内容,系统讲述在数学领域,保罗·穆阿迪布可以看到n个宇宙维度,并且“时间”于穆阿迪布眼中也与常人是不同的概念,作者弗兰克·赫伯特非常擅于玩弄这种文字游戏——毕竟是老谜语人了。雷托来到伽科鲁图,被贾维德的父亲纳穆瑞俘获,一如当年父亲保罗一样。纳穆瑞是一个典型的老弗雷曼人,他对厄崔迪式的统治深以为恨。这里有一处细节非常值得玩味,雷托将计就计准备“死于”拉兹虎利爪之下,那一章节是雷托的POV,开篇依旧是作者熟悉的写作模式,开篇引用泰格·墨罕得斯的《与朋友的对话》——“口令是由一个死在厄拉奇恩地牢里的人给我的。知道吗,我就是在那儿得到这个龟形戒指的。之后,我被反叛者们藏在城外。口令?哦,从那时起已经改过很多次了。当时的口令是‘坚持’,回令是‘乌龟’。它让我活着从那儿出来了。这就是我戴这枚戒指的原因:为了纪念。”请注意这个“龟形戒指”,因为当雷托被俘后在穴地中看清纳穆瑞的长相及衣着时,纳穆瑞正带着这枚龟形戒指。原文这样写到“雷托看到纳穆瑞的手安详地垂在光滑的晶七鞘旁边。他持刀的手上戴着个龟形戒指,反射着球形灯的光芒。”由此可见阴谋体系的完整和隐蔽,参与人数的庞大和繁杂。作者这样的悬念伏笔和细节穿插还有很多很多,但相信大多数读者应该是很难注意到的,这也是《沙丘》最后两部阅读困难的原因之一,通篇的猜谜式写作手法,陡然升高阅读者的门槛,让读者越读越累,一个谜题尚未解开,又一个谜题凭空到来,疑问越积攒越多,到最后读者索性就成了旁观者和局外人,反而不愿过多参与到同作者之间的思想互动中了。(这些是作为一个书虫跳跃性思维的题外话。)

老谜语人—作者弗兰克·赫伯特

雷托被哥尼·哈莱克(受杰西卡委托)和纳穆瑞抓住藏在穴地后,这两个人代表着各自的利益集团,给雷托喂食了大量香料食物,雷托在一次次香料食物的冲击下,他的意识不仅承接了历史,也承接了整个宇宙。“就在那一刻,他看到了整颗行星——每个村庄、每个小镇、每个城市、沙漠地带和植被地带。他看到了帝国的社会结构如何通过行星和行星的各个行*区被具体地表现出来。他体内仿佛有个巨人醒了过来,他明白了这是什么——一扇通向社会各个不可见部分的窗户。看到这一点之后,雷托意识到每个系统都有这么一扇窗户,甚至他本人这个系统都有。他开始朝窗户内看去,他成了一个宇宙偷窥者。这就是他的祖母和姐妹会要寻找的东西!他知道。他的意识在一个新的更高的层次上游荡。他感到自己的细胞里承载着远古的历史,历史在他的记忆中,在神话内,在他的语言及它们的史前碎屑内。他所有人类和非人类的过去都最终与他融为一体。他感觉自己被核苷酸的潮起潮落裹挟着。在无尽的背景中,他既是出生与死亡几乎同时发生的原生动物,又是无边无际。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无数世代的集合!他想着。”

雷托在超出计量的香料折磨下豁然开朗,唯一可以击倒体内那些集体意识的,唯有直面恐惧本身。同时他也为自己赢得了距离,在纷繁庞杂、数量巨大的祖先中找到了自我。他令体内所有生命意识重新站队,整整齐齐的排列开来,没有一丝混乱,但又成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他将个人真正融入全部记忆,也就是人类的历史,在与祖先集体意识的对抗中没有谁胜谁负,也没有谁要占据谁的肉体和思想,雷托二世与任何体内生命都能共同分享新事物。出生之前拥有许许多多的过去使他比常人多了一个维度,这既是负担,也是必需,因为祖先们的经验是无数世代的积累,任何单一生命与之相比都会黯然失色。雷托目光如炬,凭借这种距离感,无论他如何选择,都能借助体内无比丰富的经验生活下去,不为任何人控制,而这些远古的意识也可以通过雷托的肉体,最终找到远离混乱的唯一道路:感知生命。

雷托向囚禁他的哥尼和纳穆瑞发声——“宇宙在我手里,而你们却无法得到。”(中文译本原文是“而你却无法得到”,我认为这里应该以复数形式“你们”进行翻译,不仅指各方势力,更一语双关整个人类)他想通了保罗的失败之处——“他的意图是想结束战争的轮回,但他的计算没有考虑到生命永无休止的运动!未来存在诸种可能性,警惕那些削减这些可能性的前进道路。这些道路会让你离开无尽的可能性,踏入致命的陷阱。”他要以此为戒,选择一条与父亲完全不同的道路——他要带来新的社会秩序。雷托趁萨巴赫看管放松警惕,从伽科鲁图逃出来,躲过了大沙暴,来到了坦则奥福特,遇见了苏鲁齐的走私者们,其中就有穆里茨,他的儿子此时正作为密切监视保罗的向导。雷托选择这里,因为这里有水渠,有弗雷曼人圈养的沙鲑,这是一种单倍体生物,是巨型沙虫的一个生长阶段。在数代记忆中,雷托得知沙鲑是个外来物种,很久很久以前的厄拉科斯还是一颗潮湿的行星,但沙鲑大量繁殖,超出了厄拉科斯星球生态圈所能允许的极限,它将这颗行星上残余的游离水份统统包裹起来,外来物种的入侵使这颗星球变成了一个沙漠世界……沙鲑这么做的目的仅仅是为了生存,在一个足够干燥的行星上,它们才能转变成沙虫的形态。厄拉科斯星球在保罗的统治之下一直进行着生态的变革,导致沙鲑数量骤减,这种持续的生态变革最终会使沙鲑彻底消失,那么沙虫也就不复存在,沙虫灭绝,就再也没有香料了。没有了香料,人类将被困于各个行星,彼此孤立无援,人类社会发展会遭遇空前的停滞甚至大幅度的倒退,那些仰仗香料生存的集团——宇航工会、宇联商会、姐妹会等更是走到了尽头。

雷托坦然迎接他命运的归宿,他给自己戴上了沙鲑手套。这是一种弗雷曼小孩子都会玩的游戏,让一只沙鲑附着在自己的手上,沙鲑的生理特性,就是吸收水分,它会紧紧包裹在人类的手掌上,但是雷托通过贝杰的方式调整了体内的酶平衡,使沙鲑与他自己的皮肤排除了排异现象,然后他用第二只沙鲑、第三只沙鲑……沙鲑包裹着他的皮肤,如同一张膜,就这样快覆盖到他脸颊的时候,他将想包裹住他口鼻的沙鲑搓成了细管,直到沙鲑和他达到一种相对的生存平衡,这张沙鲑膜为了更好的生存,就不再覆盖他的口鼻。沙鲑成为了雷托的第二张皮肤,并且是一套在沙漠之中最万能的蒸馏服,它吸收着雷托的汗液,然后转化为甘甜的露汁。不仅如此,雷托还获得了超越人类极限的肌肉力量和速度,沙漠不再是恐怖的,而是温暖安逸的,几个跳跃之后,就已经逃离苏鲁齐十五公里了。他摧毁了嘎拉·鲁仁、闻达克、老隘口、哈格……的引水渠,一个月后,星球生态变革将会推迟整整一代人,而在这段时间内,他为自己迎来时间,构建他统治的蓝图。

保罗·穆阿迪布、圣尖刀厄莉娅相继落幕,科瑞诺家族继承人法拉肯被更名为哈克·艾尔·艾达,代替已不能生育的雷托二世与妹妹甘尼玛结合,成为繁衍厄崔迪血脉的种马。雷托独自拥有整个帝国、香料垄断、星际贸易,更夺取了贝杰姐妹会的育种计划——圣家族的血脉由本家族人自己掌控。

沙丘神帝(GodEmperorofDune)

在三千五百年的岁月里,雷托几乎失去了人类的模样,沙鲑的纤毛钻入他的肉身,沙鲑皮与他融为一体,他的力量倍增,并拥有了超乎常人的寿命,他体长7米,直径2米,正处于沙虫阶段,手和胳膊勉强具备人类的模样,但腿和脚早已退化变成鳍足,他的大脑已经不再和他的脸连在一起了,大小形态也与人类不同,他的脑子分布在整个躯体网状节点。他仍然有一张人类面孔,嵌在沙鲑皮里,成为全宇宙最著名的特征——风帽脸。他庞大的身躯接近5吨,伊克斯人制造的御辇是他主要的交通工具。而终有一天,雷托会迎来更大的质变——解体:那些附着在他肉体上的微细深沙菌体,成为无数巨型沙虫,他会重返沙漠,到那时,他就是香料之源。这就是保罗·穆阿迪布不敢通往的“金色通道”的必经之路,雷托为此付出了千百年痛苦的代价和无法言说的孤独。

神帝的统治

参照人类历史上任何一种*体,雷托二世的统治都是最简单直白的——绝对的、纯粹的独裁。他跨越了灵长类与沙虫生物体的物种界限,到达了凌驾宇宙之上并碾压人类种群的超然认知的境界。“我是史上最孜孜不倦的人类观察者。我的观察源自内外部感知的结合。过去与现在会无规律地叠映在我心中。而且,随着肉体变形的持续,我的感知能力变得越发神奇,仿佛世间万物无不能明察秋毫。我拥有无比犀利的听觉与视觉,兼有异常敏锐的嗅觉,能察觉并分辨浓度仅为百万分之三的信息素。我心中有数,也验证过。在我的感知范围内你几乎无可隐藏。我想,你要是知道我单凭嗅觉就能发现什么,一定会瞠目结舌的。你的信息素会告诉我你正在干什么或打算干什么。还有你的手势和姿态也在泄密!”他的生命维度长于任何人,任谁也撼动不了他的统治,人类在他眼中是孩子,他在数千年中掌握了人类群体的社会学规律,根本不吝啬人类所宝贵的时间,他可以为普通人类认为的不打紧的事物思考一整天。他尊重生命,却也对生命保持冷漠,“死亡纯属私事,我很少干涉”。他施行彻底的香料垄断,改变了经济规则,不允许放贷图利,只可现金交易。硬币以雷托神帝的“风帽脸”为肖像,硬币发行以香料为本位。“控制货币和法庭,其余的留给贱民”雷托奉行的是雅各布·布鲁姆的治国理念。在香料成为稀缺又必不可少的资源后,“一手提包的香料抵得上一座星球的价值”。宇航公会和贝尼·杰瑟里特姐妹会为了每年那一点点香料供应低到尘埃里。

《失窃的日记》(TheStolenJournals)承载着雷托的思想,而雷托的思想就是沙丘宇宙巨大的宝库。他畅游在祖先记忆长河中,比任何人都懂得“规律”二字,“自由主义拥趸是最令我头疼的。我不信任走极端的人。随便扒拉出一个保守派来,你会发现他是个对未来不抱什么希望的怀旧者;而随便扒拉出一个自由派来,你会发现那一定是个隐蔽的贵族。千真万确!自由主义*府无不走向贵族统治。官僚*府总是违背组建者的真实意愿。小人物们本欲组建一个承诺实现社会公平的*府,但一开头就会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落入了官僚贵族的手中。所有官僚*府都遵循这一规律,概莫能外,而当你发现连高举公有大旗的*府亦不能免俗,便会备感其虚伪。好吧,如果说规律教会了我什么,那就是规律总是反复出现的。我的压迫*策总体而言并不比其他的更糟糕,至少,我会给民众上一堂新课。”人类作社会群体生物,在某些方面和四脚动物又有什么样本质的差别?羊群需要领头羊,人类需要领导者,否则一切行为就没有了章法。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完美的*体和*府,更没有理想化的统治和统治阶层。“优秀的*府从来不会依靠法律,而是依靠统治者们的个人素质。*府是一台机器,它总处于那些操纵机器的管理者们的意志之下。因此,*府中最重要的元素是如何挑选一个好的领导者。——摘自《宇航公会守则·法律与*府》”在这一点上,贝尼·杰瑟里特姐妹会也做过相关研究,发现了重复的*治现象,或许也是借鉴了数以万代的圣母记忆,让姐妹会在权力的斗争中应对了各种危机得以延续幸存,在她们的训练手册中提到,“*府,如果它们能持续存在一段时间,总是会逐渐向贵消体系转变。历史上从来没有哪个*府能摆脱这种宿命。而且,随着贵族体系的发展,*府会日益倾向于只保护统治阶最的利益-无论那个统治阶级是世袭的,或是金融大鳄式的寡头垄断,还是官僚集团的既得利益者。”治国的经验,细小的决策都会带来的意义深远的后果,雷托二世,一位博古通今的智者、一个跨越种群的非人,实施一种史无前例的专治,这难道不够和谐且相对完美吗——“君主制及类似*体向所有*治形态传达了一条宝贵经验。记忆让我确信,这条经验对任何类型的*府都不无神益。*府只要抑制住走向极权的内在冲动,就能为被统治者谋福利。除了那些众所周知的特性,君主制也拥有若干优点。君主制能缩减官僚管理机构的规模,弱化其寄生性。君主制在必要情况下能迅速作出决策。君主制还能满足人类自古以来对家长制(如部落制或封建制)的需求,使人人各知其位——这一点尤为重要,哪怕只是一个临时位置。假如你困囿于一个有违本意的位置,必然备受折磨。因此,我以最有效的方式,即亲身示范,宣扬专制之道。也许你是在千百年后读到这些文字的,即使到了那时,我的专制依然未被遗忘。我的金色通道是其不朽的保证。希望你在获知这条经验之后,能以极其审慎的态度向任何*府授出自己的权力。”

雷托的统治体系中,鱼言士(Fishspeaker)是一种特殊的存在。在第四卷中可以看出雷托对女性的高度欣赏,他身边的近卫*以及维护国家统治的暴力机构全部是训练有素的女性,他认为女性普遍具有珍视生命的本能,生育是死亡的镜像,女性承担繁衍生育的重任,天生就具备母性的光辉,而这一本性就促使女性保护生命。而男人却容易形成固化的阶层,他们创造等级社会,等级社会是暴力活动的最终目标,没有暴力,男性就失去自我考验的途径,他们不知道怎样面对死亡。只有女性能以性别为基础共谋大事,超越阶层和等级的大事。反观人类战争史,的确如此,试问哪一场战争不是由男性挑起发动的呢,攻城略地也好,血腥械斗也罢,不得不承认有些基因天性使然。

雷托和平

这三千五百年的唯我独尊的统治,实现了“雷托和平”,一种不被世人理解的和平。没有战争,人类可以持续发展,然而神帝赐予的这发展又无疑是一种精神层面上的压迫,每个人都能吃饱穿暖,每个人都能生存下去,但每个人的精神都受到无形的压抑和胁迫。“雷托和平”是通往“金色通道”的必经之路。通过香料垄断,宇航公会被牢牢控制在雷托手里,他将民众限制在自己的星球上,使人们免遭祸患,让人们对旅行产生渴望,由此创造出远行和见识新事物的迫切需求,到最后旅行就意味着自由,可由于香料锐减,这自由就愈加珍贵,对自由的渴望最终导致暴力。小群体的叛逆事件在千年统治里屡见不鲜,无论是伊克斯人、特莱拉人还是姐妹会,乃至自己的血脉传承厄崔迪家族的叛逆者,都被神帝纵容姑息,待到事端发展到一定规模再被毁灭,因为神帝奉行“Enemiesstrengthenyou.Alliesweaken.”(敌人让你强大。盟友使你衰弱。)由于常人的认知水平较雷托低太多,所以这个宇宙中能够明白雷托统治奥义的人几乎没有,这三千五百年间近身侍奉神帝的所谓心腹,也只有少数人能够稍微领会其中一点点深意,谨小慎微的守护着雷托二世的“金色通道”。绝大多数人都和赛欧娜有着一样的思维定式,在完全不了解对手的情况下,仅根据外在表现就粗暴笼统的将雷托划为敌人行列,你可以对比出她与雷托之间巨大的认知鸿沟,幼稚一词都不足以形容这些反叛者的言行举止。肤浅的历史学家给他贴上暴君的标签,而这个非人类的暴君,其动机与情感则不在他们研究的范围内,所有这些行为和言语的攻击归根结底可以看做是凡人与神祇之间的差距。“我同领袖和向导有本质区别。除了创世,神对万事万物无须承担责任。神接受任何事,因而也不接受任何事。神必定可以辨认,却又无名无姓。神不需要精神世界。我的诸多灵*居于我的内心,招之即来。这些灵*直接或间接教给我的东西,我都与你们分享,纯为自娱自乐。这些灵*就是我的真相之源。”——这是雷托与当时姐妹会派出的修女昆蒂尼厄斯·维奥莉特·奇诺伊之间的对话。人类试图努力去理解神帝,这一行为本身就是笑话——用自己物种的固有又有限的思维模式去理解完全不同的另一个物种?

为把自己的情感和动机当作遗产留存下来,以免遭到历史的过度歪曲,雷托使用了伊克斯人的技术工具,来记录他的思想和某些事件,这就是《失窃的日记》来源,“历史总是会放大一部分特征,同时又对另一部分特征视而不见。”能说神完全不在乎凡人的看法吗,其实他也颇为在意千万年后历史的真相和自己的形象是否遭受诋毁和扭曲。

雷托允许所谓的革命者和阴谋家一次次的起义和暗杀,无非是在这几千年无聊的生活中,他渴望那么一点点意外而已。雷托早已预见“雷托和平”之后的日子,香料的极度匮乏和市场垄断,带来一系列连锁效应,禁锢又平淡的人们将追求自由,从而产生暴力,暴力引起饥荒,而只有到了生存极限,人类才会进行自我反思,或许他们会怀念雷托的统治,前人倍感压抑的千年时光竟是美好的旧日子……未来的人们在挣扎之中艰难度日,直至夏胡鲁重新统治厄拉科斯星球,人类将在深刻的教训中完成自我考验和真正反思,这是人类群体迈向高阶文明的第一步。

在雷托《失窃的日记》中这样解释“雷托和平”:“无休止的战争使任何时代的社会状况都大同小异。人们每时每刻都要保持抗击外敌的警觉性。你所看到的是独裁者的铁律。任何新生事物都成了危机四伏的前线地带-新行星、待开发的新经济领域、新思想、新设备、新来者-凡带‘新’字的一律可疑。封建制度实已根深蒂固,只不过有时打着*治局或类似机构的幌子出现。世袭就是一条权力延续的路径。有权有势的家族总是高居庙堂之上。天界的凡间代理人或其同等地位者手握财富分配权。而且他们清楚必须控制继承制度,否则权力就会渐渐烟消云散。现在,你理解‘雷托和平’了吗?”其实无论哪种*体,归根结底都是为统治阶级本身的利益集团服务,饰以冠冕堂皇的噱头,毕竟实现利益最大化总是人们争权夺利的驱动。雷托通过经年累月的观察,发现“和平姿态其实是败者的姿态,是受害者的姿态。”战争是最容易获得的一种混乱,他针对人类行为的源头,重新引导了他们,修正了人类的战争欲,但事物的两面性导致人类生存的力量可能会被抑制。倘若统治阶级没有了敌人,也会导致内部的混乱,统治阶级还必须创造一个,既然有现成的混乱,何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加以利用呢。如何统治对于雷托来说最简单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了他,才有了这三千多年的强制和平。人类私下里搞得那些小动作在他眼中都是登不得台面的小打小闹,譬如伊克斯人新开拓了殖民地,并且计划创造出不需要美朗脂和宇航员就可以进行星际旅行的机器——就是第五部出现的Noship(无舰),他们认为这些举动超出了帝国的控制范围,规避了雷托的预知能力,但雷托却能一口气背出标准星图坐标,并对无舰采取默许态度。伊克斯人以为是宇航公会的出卖或是帝国的间谍活动,雷托不屑一顾,他根本不需要什么告密者和间谍来从事其他*府背地里的勾当,难道这数千年间,人类还不相信他就是神吗。

金色通道

金色通道到底是什么,第四部并未直接说明,第五、六部也没有找到明确的答案,这个词语似乎成了阅读沙丘的绊脚石。多少读者带着“金色通道是什么”的疑问读完了正传六部曲,最后也没弄清楚,倍感空虚。以下仅是我个人的理解,不是权威,仅作参考。“金色通道”是人类群体跳出固有思维向更高阶文明的迈进,是人类种族生存延续的必经之路,是人类社会爆炸性繁衍并向更多未知宇宙领域的扩张。

在雷托与保罗的对话中就提到,只有“金色通道”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那是人类的生存之路,左右不可有丝毫偏离。身为预知者我们责无旁贷,因为我们能洞悉人类未来的陷阱。”保罗没有选择这一道路,是因为达成这一目标他将付出惨痛的代价,无论是肉体的质变,还是千年的孤独,保罗都是极度恐惧的。他和雷托在不同时间节点的不同选择,导致这父子对沙丘宇宙的影响是两个极端:前者燃起熊熊圣战烈火,穆阿迪布的宗教狂热使得六百一十亿人失去生命,九十颗行星被灭绝,四十多种宗教彻底消失,他带来的黑暗需要一百代人以后才能得以恢复;而雷托则带来三千五百年的强制和平,虽然人类仍然认为这种和平带有奴役的意味,在神帝死后数千年间,人类经历了“大离散”、“大饥荒”,但人类也涌向了无限空间的各个地方,离散之人呈指数级增长,人类这一种群完成了从一个宇宙向多样化宇宙扩张的宏大目标。如果雷托延续保罗的统治模式,厄拉科斯星球将彻底成为绿洲,一片诸如沙厉尔这样的小沙漠也不复存在,沙虫灭绝,香料彻底消失,人类社会还谈什么发展与生存,强制和平时期的精神压抑和终身被禁锢在各自星球的孤立无援相比,哪个更自由?三千五百年的强制和平,看似限制了人们的自由,其实也是酝酿自由的土壤,莫尼奥临终的顿悟就是因为想通了雷托一直给他灌输的这一思想——“人类无法承受太多现实,大多数生命都是一条脱离了自我的航程。大多数人偏爱圈养的生活。你把头伸进食槽,满意地咀嚼着,直到死的那天。你从来不曾离开过牲口棚,抬起头,做回你自己。”

宇宙只有一条定律,就是一往无前的变化。宇宙是不可能后退的,它是推动无尽虚空的一台巨大发动机。“宇宙之中,没有什么实在的、平衡的、耐久的事物——没有事物会保留它原来的样子。每一天、每一刻,变化都在发生。”世间万物都是在动荡不安的宇宙中求得生存法则,潜移默化受到宇宙定律的影响,生物体会顺应而为、伺机而动。自然选择就是由环境筛选出那些有资格繁衍后代的生物,什么才是有资格繁衍后代的生物,无非就是既能畅游享受舒适环境,又能屹立不倒于艰苦环境。数亿年的星球变迁,人类充当宇宙的实验者和观察员,不仅看透了生命的大筛选,同时也积极参与其中,将实验、革新的手段用于繁殖过程,使某些物种产生变异。那么《沙丘》替我们问出这样一个古老的问题“究竟是当变异出现之后,环境才来充当筛选者的角色呢,还是在变异出现之前,它就已经充当了决定何种变异将出现并持续下去的决策者?”二者似乎密不可分,看似不相关的万事万物却总有丝丝缕缕微妙的关联。“在我的整个宇宙中,我从未见过有什么一成不变、颠扑不破的自然法则。这个宇宙只呈现不断变化的关系,有时会被短命的意识当作法则。我们称之为‘自我’的肉体知觉仅仅是在炫目的无限中蠕动的蜉蝣,能短暂感知到约束我们行为及随行为而变的临时条件。假如你一定要为这种‘绝对’加上标签,也要用一个确切的名称:无常。”应对这样的无常,人类岂能固步自封,难道要画地为牢等待无穷变化痛下筛选的刀刃吗?

“当我决意引领人类走上金色通道时,我承诺将给他们上一课,刻骨铭心的一课。我发现了一条深刻的规律,他们嘴上否认,却一直在用行动印证。他们声称自己在寻求安宁,即所谓和平。就在说这话的当口,他们仍未停止培育骚乱与暴力的种子。倘若果真找到了这种安宁,他们又会在里面蠢蠢欲动。他们觉得这一切实在无聊。看看他们吧。看看他们就在我记录这些文字时的所作所为吧。哈!我赐予他们强制性稳定,这稳定将生生世世不可阻挡地持续下去,尽管他们不顾一切地要重返乱世。相信我,‘雷托和平’的记忆将永远铭刻在他们心中。他们以后若再要寻求安宁,就不得不三思而行了,而且在准备过程中绝不能产生丝毫动摇。——《失窃的日记》。”在谈及“雷托和平”时我就有提到,它是实现“金色通道”的前提,遭受精神禁锢的部分人类出于对自由的向往和对未知的探索,才如同潮水一般涌向了无限宇宙空间的各个角落,实现了人口激增和技术爆炸。而那些留下的人类在雷托死后千年间,在从“大离散”归来的数亿人的冲击和威胁中应验了神帝的话。

神帝的新娘

伊克斯人深刻研究了神帝的缺陷,并针对这些缺陷制造了最成功的基因武器——神帝的新娘赫娃·诺里。有读者认为赫娃·诺里唤起了雷托内心中仅存的人类的一部分,我不这样认为。我认为雷托的人性一直都在,并未随着肉体的质变而消磨殆尽。他说过他就是整个人类,整个人类就是他的孩子,他的胸怀宽广而博大,却唯独忽略了自我。赫娃·诺里唤醒的不是他的人性,而是他仅存的自我。神帝见过赫娃之后与体内一干人等进行了激烈辩论和自我怜悯,他为“金色通道”许下诺言,此生也只有一个生存目标。“历史为一代人开创的愿景,往往到了下一代就会破碎。”为了守护并实现这个目标,他成为绝无仅有的孤家寡人,摧毁了他人类的肉体,彻底放弃了自我价值,终其一生不为自己而活。雷托嘲讽自己是一股跨越千百万年的破坏力,他认为这个世界危机四伏,他唯有把自私当作铠甲。但他也需要灵*契合的伴侣可以懂得他、珍惜他、怜爱他,而不是像普罗大众一样崇拜他、惧怕他、扭曲他。赫娃·诺里的出现,使得他的自我意识奋起挣扎,三千五百年孤独的岁月里,雷托首次想到了自己。每每与赫娃·诺里独处交谈,雷托都会走下神坛,无比动容。“我的内心既不能看也不能听。可我看见了我的雷托皇帝,我爱他的灵*,我知道你真正理解的那唯一一件事。爱,这就是你理解的东西。爱,这就是全部。你对生命有信念。我知道爱的勇气只能扎根在这种信念里。”神帝甚至避开她的目光,发抖的双手带着整个前节部位颤动起来,在他止住颤抖的同时流下了两行热泪,泪水使他的“皮风帽”冒出缕缕青烟,他感到了灼痛,但却为之庆幸。在婚礼举行前,她又发现他一个秘密——“你用自己的生命直接与感官对话。”让神帝从头至尾打了个激灵。三千多年来,雷托的超理性思维占据主导地位,但在赫娃面前,那被深深藏匿的感性思维被一层层剥开,展现了不为人知的最脆弱的一面,当站岗的鱼言士悄声问同伴神帝有烦恼吗?同伴说:“宇宙中的罪恶会让任何人烦恼”神帝听后无声而泣。

雷托之死

赫娃与雷托谈论过他的死亡形式,雷托之死注定不同寻常。他知道死亡会发生在“金色通道”里,而雷托将经历四重死亡——肉体之死、灵*之死、神话之死和理性之死,但所有死亡都包含复活的种子,种子会回来。

与宇宙时间相比,任何个体都是短暂的。“短暂的生命,即便是我们称之为智慧生命、具有自我意识和理性的生物,也只能在某个时期很不可靠地掌握宇宙的一个极小的局部。”雷托知道自己迟早会迎接那一天的到来,届时他的肉体将带着他成千上万个神经结点四散而去,夏胡鲁重新降临人间。雷托姑息养奸,在培育了厄崔迪数代后裔之后,终于等来了那个人——赛欧娜。“赛欧娜,朝气四谥,不可多得。她是新生一代,而我却集陈旧腐朽之大成,是十恶不赦之徒、流离失所之辈的收容所。我截留一切已湮灭的过往,成了历史碎片的收集者。从未有人想象过,乌合之众能聚凑成如此庞大的规模。”赛欧娜本身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雷托之所以看的上这个对手,是因为他对她无法预知,赛欧娜身后是一片空白,他看不见她的未来,她是雷托育种计划中出现的特例——一个意外。

神帝对赛欧娜进行了考验,他对之前很多代厄崔迪人进行过考验,包括赛欧娜的父亲莫尼奥,这是一个极限生存的考验,地点就在厄拉科斯星球仅存的那一片名为沙厉尔的沙漠里。厄崔迪人总是在濒死之时才会领悟到“金色通道”的内涵。此举对神帝本人来说,是百害无一利,因为在这个过程中赛欧娜会了解到他的真正弱点,作为一直想推翻雷托帝国的对手,她掌握了毁灭神帝的秘密——水。没有神帝的怜悯和默许,赛欧娜是无法活着走出这小小沙漠的。她的意识最终进入那片黑暗,无人知道她究竟如何感知了“金色通道”的意义,对此又有怎样的理解,但是厄崔迪人的特质就是为生存而战,她肯定会加入其中,可她的叛逆之火从未熄灭,杀掉雷托这个目标她始终没有忘记,你可以说赛欧娜恩将仇报,也可以说她坚持自己的理想信念,言语就是有颠倒黑白的魅力。雷托总有一日面对生死,但赛欧娜必须活下去,死灵邓肯和赛欧娜还肩负着延续厄崔迪血脉的重任,而厄崔迪血脉是守护“金色通道”的关键所在。他面临的两难处境类似于贝尼·杰瑟里特当初面对保罗·穆阿迪布时的情形,雷托也同样无法控制自己育种计划的目标——赛欧娜。额外提一句,为何在沙丘这样的科幻世界里,克隆未被使用,而是采取制造死灵的方式,是因为作者弗兰克·赫伯特认为有性繁殖产生的独特性和差异性是物种的生存保障。

赛欧娜与死灵邓肯策划了对雷托二世的谋杀——沙丘世界的血色婚礼。雷托临时改了婚礼举行的地点,他选择在托诺村举行婚礼,尽管那里的弗雷曼气息早已随着时间流逝。在通向婚礼现场的皇家大道上,阴谋者们设下了陷阱,随着激光枪的扫射和大桥的坍塌,神帝的新娘最先掉下深渊,莫尼奥看见雷托试图用退化的手抓住新娘,但没能成功,赫娃面对死亡依旧镇静,她说“我先走一步了,亲爱的”然后坠入河中。随后就是莫尼奥,他在临死前突然想起雷托曾经的话语——“谨小慎微只能通向平庸。碌碌无为、毫无激情的平庸一生是大部分人对自己的期望。”莫尼奥因为这句话终于顿悟,他是带着满意的狂喜奔赴了虚无。最后是雷托,他滑出了御撵,坠入河流时他想“我来了,赫娃,共赴诸神的盛宴吧!”雷托没有在瞬间死亡,他肉体的死亡过程是极为痛苦的,在河流旁的洞穴里他的身体开始分化,临死前和邓肯、赛欧娜依然有所交谈,他告诫邓肯,让人们各自逃命,想去哪个宇宙就快去,他将“金色通道”交付给这两个人,伊克斯人的思录机依然在工作——“记下我做的一切!记住我!有朝一日世人会为我平反!”他生而为人,却没有作为人而死,最终化作了一滩散发着香料气息的蓝色液体,在一堆粉红色泡沫中,夹杂着人类的眉骨和颊骨。

担心死亡是恐惧的开端,接受死亡是恐惧的结束。尽管作为读者都预先知道他会在极度痛苦中死去,他会分化成无数的沙虫,但依旧会被雷托之死所震撼,更有赛欧娜和邓肯恶*的言语来添砖加瓦,让读者对雷托产生深刻的同情。赛欧娜和邓肯像亚当和夏娃一样,背叛了神祇,但也肩负着未来人类的希望。那么雷托预知了自己的死亡吗?我认为没有,因为他看不见有关赛欧娜的未来,她的直接参与就决定了谋杀计划万无一失。如果雷托提前预知,他怎会舍得让灵*伴侣死去。而莫尼奥看见神帝没有开启御撵的浮空器,开启了浮空器,雷托就不会坠入谷底。我认为在阴谋出现的瞬间,新娘濒死之时,他做出了决定——猎人陷进了自己张的网,他要奔赴自己的最终归宿,坦然迎接死亡,结束悲惨孤独的一生。

雷托死后千年,厄拉科斯星球达累斯巴拉特考古发现验证了雷托的预言,“厄崔迪规划”的框架浮出水面,“以邓肯艾达荷千子之名和以赛欧娜九女之名”,他们两人执行了雷托的育种计划,他们的后裔所创下的伟业,任何伊克斯机器都无法胜任。“金色通道”的光谱没有中断,雷托成为“分裂之神”,他的神经节分散在夏胡鲁的身体上,成为沙漠里的珍珠,人们将雷托的意识之珠奉为“启迪之光”,仍然无限崇拜。后世之人总在思考,雷托二世是否堕入了一个无尽的梦,是否有可能唤醒他,使其带着完整的意识和丰富的历史细节重返他们的时代。

我听到风刮过沙漠,我看到冬夜的月亮如巨船般升上虚空。我对它们起誓:我将坚毅果敢,统治有方;我将协调我所继承的过去,成为承载过去记忆的完美宝库;我将以我的仁慈而不是知识闻名。只要人类存在,我的脸将始终在时间的长廊内闪闪发光。

——摘自哈克·艾尔·艾达的《雷托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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