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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婚礼前夕 [复制链接]

1#
刘军连 http://m.39.net/pf/a_9360449.html

1

一个秋日的午后,我开车去农村参加朋友强子的婚礼。

我与强子的认识,缘于县里召开的一次乡镇企业大会,他简洁有力的发言吸引了我的注意,尤其是那句“没什么办不成的事”的口头禅更令我印象深刻。

强子是个农民企业家,高考落榜后,没有复读再考,而是选择回农村创业,短短几年间,从几只鸡几头牛发展成现在年利润达百万规模的养殖厂,还给村里修了一条水泥路。

做为县电视台的记者,我采访过他几回,一来二去熟络了,他每次到县城办事,都要约我喝两杯,现在两人已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说起强子的婚事,还是我的撮合。

强子其貌不扬,仔细说还有点难看,个子低,鸡胸,还带着点驼背,虽说事业有成,想嫁他的姑娘不乏其人,但他觉得她们都是奔着他的钱去的,所以三十多了还未成家。

一个偶然的机会,在我的引荐下,强子认识了我的高中同学苏毛。

再往深说一下,我还追求过苏毛,但她对我似乎不感冒,除了同学之间的表面来往之外,再没什么过深的交情,连单独吃饭也没有过。

本来借着强子来县城的机会,我约她和我一起陪同强子吃饭,以此亲近她,没想到她和强子单线联系上了,慢慢地处成了朋友,又慢慢地谈开了恋爱,终于到了要组建家庭的地步。

对此,我没说的,一个是好朋友,一个是老同学,我唯有祝福他们幸福美满,况且做为牵线的月老,我多少还有些成就感。

强子特意嘱咐让我提前一天去,所以我吃过午饭就启程了。

2

从县里到乡里,再从乡里到村里,随着道路变窄,农村的气息越来越浓重了。

前面的路边有人拦车,我便减了速,靠边停下,放下玻璃,见是一个很胖的女人,大概三十多岁,一件红色的T恤把她身上的肥肉勒出一道一道的棱和沟。

她弯下腰问我:“你去哪呀?”

“牛轭弯村。”

“正好!”

她没征得我的同意,直接拉开车门坐了进来,把肥胖的身体用劲往里挤了挤,啪地把门关上,“走哇。”

她的反客为主让我大为不快,有心和她理论几句,但想到她和强子是同村,做为强子的朋友,我不能太掉他的面子,便忍住了,发动了车子。

“你是谁家亲戚?”她很不礼貌地盯着我,“我怎么从没见过?”

我心想,你谁啊,人家的亲戚非得你见过吗?

嘴上却说:“强子的朋友。”

“哦,啊呀,我把这茬给忘了,强子明天典礼呢。”

典礼是举行婚礼的意思,这里的农村人习惯这么说。

我嗯了一声,不想和她过深地交谈。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和强子的关系应该不错吧?”

这问题充分暴露了她的智商,我真心不想回答她,但她的没礼貌,我还没学会,于是含糊其辞地说了句:“没什么错不错的,朋友嘛。”

可她似乎一刻不说话就难受得不行,她说话的时候还爱看着我,我虽然目视前方,但眼角的余光还是能瞥见她那张满含油腻的胖脸。

她忽然采用了一句电视剧里的老套台词神秘地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觉得十分滑稽,真心没兴趣听她故弄玄虚的卖弄,但我是个记者,对八卦有着天然的敏锐,所以我说:“说吧。”

她吭了吭喉咙,仿佛怕谁听到似的压低声音说:“强子的老婆其实是个洗浴城的小姐。”

我差点吐血,本能地踩了下刹车,她肥胖的身体向前一撞,胸前的两团肉球压在工作台上。肉厚防撞,她安然无恙,马上坐直了身体,看看我,又看看前方,疑惑地问:“前面有啥呢?”

放开刹车,车子平稳地行驶起来,我瞪了她一眼,以教训的口吻说:“谁给瞎说的?人家苏毛大学毕业后一直本本分分地工作,和洗浴城有毛的关系?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真是的,无事生非!”

被我教训了,她不说话了,但只消停了片刻,又不安分了,试探着问我:“你认识她?”

“当然认识了。”

“她和你关系怎么样?”

我没好气地说:“这么说吧,我和她是高中同学,还同桌过一年多呢,她是什么人我比谁都清楚?就是我介绍她和强子认识的。你们这些人,瞎传什么八卦,到底是谁说的?”

“村里人都这么说,”她嘟囔道,“只是不敢在强子面前说。其实也不能怪村里人,明摆着嘛,苏毛那么漂亮,那么洋气,她能看得上强子?要说看上,也是看上了他的钱……”

我粗暴地打断她:“你无聊不无聊呀,人家谁看上看不上谁,跟你有毛关系呀?”

“反正人人都那么说。”她低声争辩道。

“那你告诉我,是谁说的?”

她不作声了。

我指指脚下:“这条路是强子修的吧?你们受了益反倒说人家坏话?”

“我不是说他坏话,他人实在,别被骗了。”

我哼了一声,“管好你自己吧,别乱嚼舌根子!”

她闭嘴了。

3

隔了一会儿,她又不甘寂寞了,不知从哪里拿出一颗大红苹果,递向我,“吃个苹果哇。”

我没说话,摆了摆手。

她直接把苹果递在我面前,身体也靠了过来,“吃哇吃哇,洗过了,干净的。”

我抬起手肘,烦躁地把她的手臂推开。

“吃哇吃哇,客气啥呢?”

她又把苹果递过来,几乎要往我嘴里塞。

我又把她推开,大声说:“不吃,不吃啊!”

她终于还是识趣了,收回苹果,自己吃起来,咔擦咔擦,伴随着口水的声音,简直令人作呕。

可她的嘴还是不误说话,吃了几口苹果,又来劲了,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村里有个后生在洗浴城见过她呢,还点了她,开始不认识,后来强子领回她时,他认出了她。”

“哪个后生,叫什么名字?”我强压住怒气问。

“这可不能说,我不能把人家卖了呀!”

压低声音。

“我刚跟你说的,你可千万别告诉强子啊,人家爱得啥也似的,咱可不能破坏,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唉,只是委屈了强子了,那么有本事的一个人,戴了那么大一顶绿帽子。”

我敢保证,如果她是个男人,我肯定会照着她那张臭嘴狠狠地来一拳的,但她是女人,我不能动手,有心把她赶下去,未免显得自己太鼠肚鸡肠了,好在不关我的事。

“你想想,”她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她要在城里有正经工作,嫁到农村干啥?她要典礼了,她家一个人也没过来,再说了,明天典礼,不是应该明天才往回娶吗?可她前几天就过来住下不走了,哪有这样的?成何体统!”

这点,我知道内情,在婚礼的举办上,强子和苏毛的爸妈发生了一些分歧,强子想在农村办,毕竟是往回娶媳妇,不是做上门女婿;苏毛的爸妈则想在城里办,条件好些,新时代的新人没那么多瞎讲究,热闹好就行了。

最后结合了传统婚礼和新思想达成共识,婚礼办两次,先在农村办,算娶,由男方家宴客,女方家属不参与;后在城里办,算“回门”,由女方家宴客,皆大欢喜。

婚礼就是图个热闹,就免去了往回娶这个环节,从县城到村里有点路程,又费时间又费钱。

强子倒不怕花钱,只是觉得没必要,路上又没认识人,装样子给谁看?搞得人都挺累的。双方都同意。

却没想到这点微小的变化引起这么多的猜测。

我正想把详情说给她,她指指前方:“到了。”

我以前来过几次强子的家,所以就直接开了过去,我没问她家住在哪,我也没打算送她回家,没让她中途下车就已经很有涵养了。

快到强子家的小二楼时,她指指前方:“我家还得往前走走。”

我不客气地说:“你自己走吧,车快没油了,怕返程不够。”

“强子家有油,专门备了两大油桶呢。”

我没答言,拐下路基,到了强子家的院门口停下,她才下了车。

院门口停着十几辆车,周围搭起几座漂亮的帐篷,想必是给亲朋好友住宿的。

西装革履的强子从院子里跑出来和我握手。

“可算把你这个大记者盼来了!”

那个胖女人哈哈大笑道:“典个礼还专门请记者呀,牛逼了哇,没想到我还坐了回大记者的车,啊呀,可不敢把我说的话报道出去呀!”

强子说:“梅花姐说笑了,朋友,私人关系,回屋坐哇。”

“不了不了,”梅花连忙摆手,“你家不动朋亲,我回去算咋回事儿?问新娘子好。”

原来村里有婚丧活动,总要请全村人参加,称为动朋亲,后来双方都觉得是负累,就不请了。

梅花说完就摇摆着肥硕的身体走了。

我骂道:“什么破女人,满嘴跑火车,气死我了!”

强子搂着我的肩膀说:“我们村的高音喇叭,别跟她一般见识。”

4

强子家的小二楼,在一马平川的农村显得异样突兀,院子里已聚集了不少客人,攒成堆闲磕牙,我都不认识,同学们这场婚礼不参与,他们都参加苏毛那方办的婚礼。

强子把我领进屋,我见到了苏毛,她今天打扮得格外鲜艳,化了浓妆,大红大紫,平添了几分妖娆,但我总看着她便扭,不如平时那么自然随意,本来很熟悉,忽然变得好陌生。

不知是不是胖女人梅花说得让我产生了心理暗示,我越看越觉得她像戏台上的旦角,甚至真还有几分民国时期青楼女子的风尘气息,虽然我从未在民国生活过。

尤其是她的神态,略显忧郁,就是笑容,也有些强装的成分。

我奇怪,结婚难道不高兴吗?你们可是自由恋爱呢。

强子说:“我也有雇婚庆摄影的,但他们没法跟你这个专业记者比,你带设备了吗?辛苦一下,多拍些照片,你随便一拍,洗出来就能当成明信片用。”

他是主角,自然很忙,跟我说了几句话,就去忙别的了。

我和苏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天,就从车里拿出相机到处拍照去了,时间过得倒蛮快的。

5

婚礼前夕的晚餐,乡俗称“夜坐”,虽没有婚礼正规,有档次,但比婚礼热闹,放得开。

“夜坐”没大小,没规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其实就是相当于给宾客一次热闹的机会,反倒没新郎新娘什么事。

酒席设在院子里。

院子很大,铺着平整的如城里街上的渗水砖,摆了七八桌,都坐满了人,吵吵嚷嚷好不热闹,只是我不喝酒,又没个认识人,显得有些无聊。

强子出来绕了一圈,集体敬了几杯酒后就离席了。

今天他不是主角,所谓“娶新耍旧”,他爸妈被一群人围着好一顿捉弄,给灌了不少酒。

苏毛没参加酒席,按传统,她还没被娶回来呢,虽是新式婚礼,但她今晚露面着实不妥。

我拿着相机随意拍了些照片,镜头里全是觥筹交错的场景,觉得没什么意思,就起身出了院子。

坐进车里,和几个朋友打了一通电话排遣无聊,刚挂断,有人敲玻璃,我放下玻璃仔细辨认了一下,认出是苏毛。夜色下,可见她换了平时的着装,头发也披了下来。

我愣了一下,问:“你怎么在这儿?”

她没说话,拉开车门,坐在副驾上,头仰靠在背枕上,很疲惫的样子。

“累了吧?”我说。

她直起身,失神地望着挡风玻璃外浓重的夜色,舒了口气,半天才说:“随便转转吹吹风吧,闷死了!”

我迟疑了一下,发动了车子,缓缓地驶向油路。

开了一会儿,听不到吵嚷声了,苏毛指指路边的小树林。

“停那里坐会儿吧。”

我没多想,旋转方向盘驶下油路,停在林间,关了车灯,仪表盘的亮光映衬着苏毛那张忧心忡忡的脸。

6

我有些不安地问:“你怎么了?好像有什么心事。”

苏毛没有即刻回答我,双手十指作成梳子,把长头发梳理了一遍,又抹了把脸,最后双掌夹着鼻子望着前方,半天才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瞒着你?什么?”我不解。

她把手掌从脸上拿开,转头看着我,问:“强子以前是不是坐过牢?”

“你听谁说的?”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我问你他以前是不是坐过牢?”她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

我摇摇头:“我没听说过,应该没吧?”

“应该?什么意思?你不是和他关系很好吗?”她又质问我。

我无奈地说:“我是和他关系挺好,可我们才认识多长时间呀?我在县城,他在农村,总共也没见几面,哪能了解那么多?他认识的人我又不认识,他自己也没跟我说过这码事。”

“那就八九不离十了,不然不会有那么多人这么说。”

“什么人在说?”

“你别管了,看来明天这婚礼能不能举行还两说。”

“你想干嘛?”我吃了一惊。

“他长得已经够难看了,如果品行再不端,我还有幸福吗?”

“这个,你别冲动,”我劝她,“咱们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坐过牢,那也是过去的事了,年轻人谁不犯点错?”

“那得看是因为什么坐的牢。”

“是呀,他们说强子是因为什么坐的牢?”

“强奸罪。”

我噎住了,怎么会这样?

苏毛说:“坐牢我可以不在乎,但我问过他几次,他死活不承认,从现在就开始骗我,以后还有好吗?再说,这个罪名,听起来都恶心,我死也不接受。这个问题弄不清楚,明天的婚礼就举行不成。”

毕竟我不太清楚强子的黑历史,所以不敢给她保证什么,思索片刻,我说:“那你干嘛不早点弄清楚?现在婚期已经定了,亲友也都请下了一家,你一句举行不成就罢婚,这得闹出多大的笑话?”

“笑话不笑话关我什么事?总不能为了让他们好看,我不管自己的幸福吧?”

我了解苏毛的性格,很倔,是非观分明,但疑心重,爱偏听偏信,决定了的事很难回头,一时不知该怎么劝她。

“还有你!”她转头定定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敌意。

“我——怎么了?”我一怔。

“你和他是一丘之貉,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果然没错,难怪你们那么好。”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我也有些不高兴,语气不太好,“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也因为强奸罪坐过牢?苏毛,我们同学这么多年,你对我多不了解少也了解点吧。”

“是的,我了解你,早应该由你想到他,都不是好鸟!别解释,不说了。我问你,你总那么意淫我有意思吗?”

“谁他妈的意淫你了?”我用力拍打着方向盘,“你疯了吗?”

7

苏毛的嘴角咧了咧,冷笑一下。

“你为什么要造我的谣?过过嘴瘾很享受是不?还跟我上过床?我现在还是你的情人?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浑身的血液顿时冲上头顶,我敢保证,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类似的话,这简直是诬陷。

“谁他妈的说的?”我吼道,“你给我找过来,我当面问他!”

“我不知道是谁,是有人跟强子这么说的。”她始终很冷静,“就在前一刻,我最后问强子,强奸的事是真是假,假如他承认,能真心悔改,我会陪他走完婚礼然后再离婚,给他留点面子。可他还是不承认,反过来说我和你不清白,给他戴了绿帽子,而且是你亲口传出去的,现在都传到村里来了。呵呵,不愧是新闻记者,传播手段果然有一套,我真得对你刮目相看了,厉害,佩服!”

说着向我竖起一个别有用心的大拇指。

我简直要崩溃,但此时此事,我不得不冷静,我想这谣肯定又是那个胖女人梅花造的,她忌恨我没送她回家,故意报复我。村里的人,我只和她说过话。

我舒口气,压住怒火,缓和一下语气。

“苏毛,你认真想想,你不觉得这事很奇怪吗?肯定是有人故意给我们栽脏,你知道的,这里的人素质低。”

“素质,”她哼了一声,眼睛翻出大半白眼仁,透着鄙视和讽刺,“你也配谈素质?这里的人确实素质低,但只是文化素质低,品质要比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高尚千百倍。就因为他们文化低,所以没心眼,不会编故事,不会拐弯抹角,只会说他们亲眼看到和亲耳听到的,呵呵,把素质两字好好写写吧。”

我正要说梅花还说你在洗浴城当过小姐呢,她已下了车,向强子家走去。

8

坐在车里郁闷了半天。

天阴沉沉的,隐约有雷声,天边划过几道丝状的闪电,冷风从车窗吹进来,带来丝丝凉意。

想来想去,我觉得有必要向强子解释一下,否则误会会越来越深,最后羊肉没吃上沾了满嘴腥可划不来。

开起车驶上油路,远远望见强子家的小二楼还是灯火通明,他特意在二楼的顶上边缘挂了一圈大红灯笼,把周围的天空映成了红色,在风力的作用下,飘摇不定,让我有种特别不舒服的感觉。

车子驶到院门口,下了车,从敞开的院门看到酒席已散了,几个农村女人正在收拾着盘碗,她们都默默的,没有点喜庆的样子,偶尔简单地交流几句。

“吐下的这桌,菜还装吗?”

“另装开,能喂猪,没人要我带走。”

“啊呀,让你往家打包几个菜,你咋连盘子也装进去了?”

“没注意,没注意,不好意思。”

我站在院门口,问:“散了?”

那几个女人停止了动作,一齐抬起头看我,面面相觑了一阵,一个粗大的女人说:“散了,都睡了。”

我回身,看到那几座帐篷亮起了灯,门都开着,那些宾客们或坐在床沿,或站在门口,相互说着话,见我回头,便都不说了,都带着一脸颇含深意的笑容,气氛有些怪异。

我转回身,又问:“强子呢?”

“睡了。”那个粗大的女人冲小二楼努了努下巴。

这算什么嘛,要我来参加婚礼,好歹有个人招呼我一下吧,你们都睡了,我睡哪?

小二楼的窗户亮着灯,隐约传来说话声,混吵一片,其间穿插着一男一女两个尖利的声音,似在吵架,好像是强子和苏毛。

我走过去,推开正门,客厅里有好几个人,有男有女,或坐在沙发上,或站在当地,气氛很不和谐。

09

我还没进门,忽然一个人冲过来,揪住我的领口,猛不防把我扯进屋里。

我立定脚步,看到他是个壮实的中年男人,眉宇间带着一股城乡结合部的神态。

“你干嘛?”我吼道,双手抓住他揪着我领口的手腕,想弄开,可是弄不开。

他的两只眼睛瞪得老大,从眼眶里鼓出来,燃烧着通红的怒火,仿佛我是他的杀父仇人似的。

“我是强子的二舅!”他一手揪着我的领口,一手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咚咚作响。

“二舅你这是——”

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刚拍完自己胸口的手掌就屈成拳头,呼一下捣在我的鼻子上。

我感到我的鼻梁骨塌了,倒不疼,是麻,鼻孔里有虫子爬出来,用手指摸摸,黏糊糊,红艳艳的。

“X你妈的,老子今天废了你!”

二舅还要打,被几个人拉开了,他的脚凭空乱踢着。

强子和苏毛吵架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强子的声音:“你就是给我装,明天也得把礼典了!”

苏毛回应:“凭什么?就凭你力气大能强奸人?我死也不!”

看来这货真要闹大这个事。

他们把二舅拉开一些距离,其中有个同样带着城乡结合部神态的中年女人走近我,同样用手掌拍打着自己的胸口,自我介绍道:“我是强子的三姨!”

“三姨,你们?”我甩甩手,光洁的地板上就多了一片斑驳的血点子。

三姨拍完自己的胸口,把手掌变成手指,指着我骂道:“你说你是个人不?你还是强子的朋友?你还是记者?屁!懒兔还不吃窝边草呢!强子好心请你来参加典礼,你却拉着新娘子跑到树林里玩车震,真该让他二舅把你废了才好呢!”

我的脑袋顿时嗡了一下,虽然我猜测他们忽然对我动怒可能是因为我所谓的“意淫”了苏毛,看样子,实际情况要严重得多。

显然,我和苏毛在车里争论的时候,被人看到了,而且被杜撰为车震。

这个误会闹大了!

强子妈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说了句:“别说了,怪丢人的。”

“三姨,你们误会了,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解释——”

我还没正式开始解释,楼上的苏毛就替我解释了,随着一声瓷器落地的碎裂声,苏毛的声音骤然拔高:“我就是和他车震了,那又怎么样?两情相愿,不像你,强奸犯!”

完了,号称“小东邪”的苏毛偏偏在这个时候赌气,这回无论如何解释不清了。

我暗叫一声苦,姑奶奶,你这不是害我吗?

接着是摔门声,苏毛从楼梯上跑下来,我喊了一声“苏毛”,她没理我,径直跑出了屋。

强子追下来,充满敌意地瞪了我一眼,没说话,也跑出了屋。

“你们看这孙子把这个家害成个啥样了!”那边的二舅骂道,“你们放开我,让我弄死他!”

旁边的人苦劝着,死死抱着他。

三姨也回头劝道:“二哥你消消气,弄死他得陪一条命,不值当!畜牲命咋和人命比?说实话,我比你还想弄死他,可现在是法律社会,咱们不能冲动。大家都想想办法,好歹让那个烂货对付着把明天的礼典了,要不让人笑话死呀!至于这孙子,有办法收拾他,咱们排上队到他电视台闹,闹死他!”

我又抹了把鼻血,说:“各位,事情不是那样的,都是误会!”

“误会你妈个X,那婊子都认了!”那边的二舅嚷道。

我知道跟他们说不清,在这种事上,人们都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何况苏毛那货居然在这种时候耍性子。爱搬弄是非的,遇上爱赌气的,假的也成真的了。

强子妈吃力地站起来,扶着额头说:“头疼得厉害,我先睡了。”

三姨说:“大姐你赶快去休息吧,今天你喝得太多了,这些事交给我就行,我保管明天不误事,由他们,还反天了!”

说着瞟了我一眼,表示一切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想了想,我出了门。

二舅喊:“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三姨说:“让他跑,他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电视台在那摆着呢!”

我没理会他们,到了院子里,那几个女人还在收拾着盘碗。

“梅花家住在哪?”我大声问。

那几个女人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一齐望向我,然后又相互望望,都不说话。

我提高声音喊道:“告诉我,梅花家住在哪?”

终于,一个女人向北指了指:“出村口,外墙贴白瓷砖的就是。”

我用袖子擦了把脸,也顾不得自己的仪容了,出了院子,看到帐篷里的那些人还没睡。

天空越发阴得黑,雷声更响,也更近了。

我上了自己的车,开上了油路。

10

朝北开了一分钟,就望见路边有座外墙贴白瓷砖的房子,被红砖院墙围着。

开到院门口,下了车,铁栅栏的院门已上了锁,屋里黑灯瞎火的。

我也不管礼貌不礼貌了,抬起手就拍门,一边喊道:“梅花,你给我出来!”

拍了半天,屋里的灯终于亮了起来,接着院灯也亮了,屋门打开,出来一个高瘦的男人,披着外衣,站在门口问:“你谁呀?”

我说:“你让梅花出来,我有事问她!”

“你是她啥人?”

“强子的朋友!”

“你找她啥事?”

“强子家出了事,和她有关。”

“失笑了,我家和强子家来往很少,能有啥关系?”他仍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我只得说:“梅花到处造苏毛的谣,现在闹得人家鸡犬不宁,婚礼都没法办了。”

他说:“那哪是她造的谣,全村人都知道啊,有啥事明天说吧,这半夜三更的,谁能陪得起你!”

我还要说什么,他转身回了屋。

我又拍着铁栅门,嚷道:“明天就迟了,必须是现在!”

院灯灭了。

我又拍门,屋里的灯也灭了。

我只能坐回车里,发动了马达,却不知该往何处去,一想到强子那帮亲戚虎视眈眈的样子,我就不由发怵,原来不是只有做贼才心虚。

有心一走了之,难免那帮人又说我“畏罪潜逃”,况且我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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